[居家健身抗击疫情征文作品展示]散文《生命诚可贵 师德价更高》
2020-06-15 10:55中国老年人体育协会
一九六五年初春,春寒料峭,冬韵尚浓,我在古城一中读一年级。某日晚自习,我突然浑身发冷,头痛难忍,我硬撑着上完自习课,回到宿舍倒头便睡,心想可能感冒了,睡一觉便会好的。薄薄的被子,紧紧裹在身上,根本不足以御寒。我开始发烧,头部剧烈疼痛,我开始昏迷,身不由己开始呻吟起来……终于惊动了同学们,班主任王永兴老师来了,校医姚梦兰来了,我于昏迷不醒中被抬到了学校医疗室。打了退烧针和止痛针,不知过了多久,我慢慢醒来了,睁开眼,一位戴高度近视眼镜的、留着八字胡子的老头子,出现在我的眼前,他把脸贴近我,轻轻的骂了一句:“小狗日的,你可醒了!吓死人了。”我牙关紧咬,不能开口说话,两行滚烫的热泪顺流而下……他安排两位同学陪我,一切仿佛回复了平静。这次感冒来势汹猛,一下子就把我击倒了,自从住进学校医疗室,只醒来了一次,当我在剧痛、高烧和昏迷中昏睡过去时,陪侍我的同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第二天一大早,姚医生去查看病情,发现我嘴唇干裂,高烧不退,昏迷不醒,才慌了手脚。直到这时才认为这不是重感冒,可能是急性脑膜炎。我被紧急送进了古城二院,抢救了一天一夜,没有任何效果,医生们判定没救了,开始通知家长来善后。那个年代通讯很落后,电话打到公社邮政所,邮政所派人把消息传递到我家,全家人哭成一团,母亲一定要陪父亲去古城“领尸”,因为母亲身体不好,父亲怕生意外,执意一人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。他拉一辆小平车直奔古城二院。一路上他暗自思忖:“古城真的是我父子的不祥之地吗?1946年因叛徒告密我被捕入狱在古城,就在敌人欲行刑的前夜,古城解放了,我才幸免一死……这一次我儿子一定会逢凶化吉的。”父亲一边在心里为我暗暗祈祷,一边飞快向古城二院奔去。父亲见到我时我就是个活死人,任凭父亲怎么呼喚,我佝偻着身躯没有丝毫反映,我不知道医院是怎样给父亲解释的,也不知道学校是怎样给父亲交待的,纯朴善良的中国农民没有责怪任何人,反而感谢了学校和医院对我所作的努力,残酷的现实使他相信了医生的话,这个孩子没救了。父亲用我在校盖的薄被子把我裹的严严实实,两头用绳子扎紧,抱上平车就上路了。王永兴老师来了,他命令我的同班同乡同学乔迎春协助父亲护送我回家。现在想起来,真要感谢那个落后年代的落后交通,当年从古城到蒲掌全是砂砾路面,坑坑洼洼,凹凸不平,平车在允西河的河滩路上蹦蹦跳跳近一个小时,经胡村、峪子、骆驼腰又是一个小时,初春的野外寒风凛冽,因为一路颠簸和冷风的刺激,大自然唤醒了我,我开始乱踢乱蹬,在后边推车的乔迎春突然大喊起来:“活啦活啦,道义又活啦。”父亲扭回头放下平车,解开扎在我头顶被子外边绳子,发现我眼睛是睁开的,不禁破涕而笑:“我就说苍天有眼嘛,我儿命不该绝。”骆驼腰是个小村子,就在公路边上,我的小姨家就在这里,小姨父立即加入到护送我的队伍里,父亲果断决定,去公社中心医院。蒲掌公社中心医院院长王保忠,军医出身,临床经验丰富,作事雷厉风行,他很快确诊我患了急性脑膜炎,处于病危阶段,既使救活了也会落下严重后遗症的。母亲来了,姐姐来了,哥哥来了,当着亲人们的面,父亲告慰王院长:“你大胆治吧,死马权当活马医,什么后果我们都能接受。半个月后,我奇迹般的活了下来,王院长交待,回家好好调养,不要多看书多用脑,否则会落下后遗症的。又半个月,我经父亲同意,决定退学,并开始放牛了。东坡是我生产队的主要牧场,只要把牛群赶进牧场,牛儿在悠闲的吃草,我便悠闲的躺在绿茵茵的草坪上,仰望蓝天白云,风儿轻轻的从脸上滑过,鸟儿在耳边鸣唱,溪水在脚下流淌,我突然觉得爽极了,自由自在,无拘无束,我在心里甚至暗自庆幸因病辍学是一件好事。我彻底放弃了自己。有一个人没有放弃我,他就是王永兴老师。王永兴老师一直关注着我。自从我离开医院,他的心一直惦记着我,当乔迎春回到学校时,被立即叫到办公室,询问我的结果。乔迎春把半路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,王老师眼前一亮:“那现在呢?”“不知道。”“下星期回家给我打听一下。”某日,乔迎春到家里找我,听说我在东坡方牛,立即跑到东坡,他把王老师让我回校复课的意思讲了一遍,我也把我决定退学的意思讲了一遍。我认为一切都结束了,谁知道新的一切才刚刚开始。某天下午,乔迎春领着王老师风尘仆仆的来到张家坟,家里立即乱成一锅粥,父亲派人去东坡找我,母亲忙着给老师做合包蛋。我听说王老师来了,吓的腿肚子都转筋了。回到家里,王老师的长烟袋和父亲的短烟袋比起烟瘾来了,我怯怯的站在一边,连一句问候的话也说不出来。王老师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:“马上就要升级考试了,赶快回校补课去!”,在回家的路上我曾想了一千条退学的理由,现在竟一句也说不出来!母亲笑了:“这娃就是听老师的话,还不快谢谢老师。”我没有感谢老师,反而心里充满了无限无名的委屈,眼泪奔涌而出。乔迎春立即把我拉进拐窑里,王老师也慌了神:“我可没有批评你呀,你哭什么呢?”我把心里话告诉了乔迎春:我怕误课太多,我怕留级。自我评价,我应该是个优等生,但绝不是尖子生。虚荣心让我认为留级是件很丢人的事,所以我宁可选择放牛,也不当留级生。乔迎春终于把我的心事讲明白了。王老师开心的笑了,他笑的很慈祥,很美丽,很阳光,自从我上初中以来,从没见过他有这样可爱的笑容。他习惯的用滚烫的烟锅敲了敲我的头:“我不会让你留级的,你也不会留级的,我明天在学校等你。”出了我家的窑洞,是一条小路,上一道坡,王老师和学友乔迎春走了,我目送他们的背影,渐渐消逝在乡间的小路上……。我这时才想到:王老师年近花甲,高度近视,还有哮喘病,从古城到张家坟,三十多华里山路,翻山越岭,跨涧趟河,他是怎么过来的?离校二个月,恍如来世,一切既熟悉又陌生。王老师带我走进教室,同学们以诧异的目光注视着我。王老师的旱烟袋就是教鞭,他用烟锅敲敲黑板,教室里鸦雀无声:“李道义同学因病误了二个月的课,今天他回校复课,你们要帮助他补课,保证全班升级,一个都不能少!”升级考试结束,我的语文成绩全班第一,其他课程全部及格,我没有留级,我实现了老师的承诺,也实现了自己的心愿。王永兴老师据说是旧政府法官职业,这在文革中肯定是专政对象,但在文革期间他没有一张大字报。王永兴老师治学严谨,“小狗日的”是他的口头禅,用烟袋锅惩罚学生也是家常便饭,但同学们对他没有怨言。我怀念那个民俗纯朴、风清气正的年代。当他的孩子生命垂危时,他不向校方问责,不向医院问责,他相信学校和医院都是尽责的,因为那个年代民间充满诚信。当他的学生被医院判诊为“没救了”学生家长放弃了,学生自己放弃了,他没有放弃,因为人间有大爱。那个年代似乎很遥远,也似乎近在咫尺,我期待那个年代的回归。谨以此文表示对王永兴老师的无限怀念。
(作者:山西运城市老体协 李道义 柴广林)
(责任编辑:徐敏)